我在镇魂司当称魂师

第九十八章 扶桑残木,阴阳火灵

      阴烛,也就是黄泉河恪守棺下那阴鱼。

      此时一缕分魂化作书生模样。

      正站在京都郊外的桑树村外,舔着唇目露欣喜,低语一句“找到了”。

      他抬脚进村。

      瑟瑟有声的细微轻响传来。

      竟是那一颗颗如屋高的桑树在颤动。

      每一片桑叶都随着阴烛的移动缓慢朝向他转向。

      齐刷刷的犹如阅兵场上行注目礼的方阵。

      这诡异的一幕丝毫没有引起阴烛的注意,他脸上的笑意正浓,脚步正稳,不急不缓,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丈量一般,一模一样的尺寸。

      “干什么的?”之前拦过陈风的那黢黑大汉,又端了钉耙指向阴烛。

      钉耙上还挂着牛粪杂草,热烘烘的熏味尚未散去。

      “来收账的。”阴烛鼻头一蹙,闻着那味,语气恬淡。

      “收什么账?”大汉紧了紧钉耙,踏前一步,拦住阴烛去向。

      “屁话真多。”阴烛脚步轻踏,也不见他如何动作,那钉耙陡然起火,顺着木杆窜向大汉双手。

      你说大汉傻不傻。

      抱着火钉耙上窜下跳,甩来甩去,也不晓得放手。

      奇就奇在,这大汉不吵也不叫,任由火势蔓延全身。

      不消小会,火势退去。

      一个黑枯发焦的抱钉耙的焦炭人,立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  阴烛冷哼一声,摇了摇头,似在苦笑,又似在嘲笑。

      他越过焦炭人,继续往前,慢慢消失在夜色中。

      朝向他转向的桑树叶,就像失去了磁铁的牵引,一层层,一树树,有条不紊地扭正自然的叶姿。

      许久。

      焦炭人啵滋轻响。

      如鸡蛋破壳的声音,由稀松到密集。

      焦炭人身上连带着钉耙上的黑壳,层层剥离,露出绿油油的青葱。

      那黢黑大汉抖了抖,青葱中来。

      人连着钉耙,竟是一截人形带岔的桑木。

      他晃了晃脑袋,继续端着钉耙,村中巡逻。

      似先前发生的一切,只不过是一场做过就忘的梦。

      若早之前陈风遮眼一开,定然会发现这异常。

      可惜,遮眼是被动技能,不是主动技能。

      搁你,你也不会有事没事开着遮眼,瞎基尔乱瞟。

      当初生死墟那会,陈风开遮眼看墓,就是看了琉璃本体的大凶罩,差点瞎眼,过那以后,陈风就心里起了阴影,没事不要瞎瞅瞅。

      有时候啊,眼前清明不见得是好事,水至清则无鱼嘛。

      阴烛踱步前行,不紧不慢。

      在欣赏桑树村的一草一木,眼中似带着一股陷入回忆的恍惚。

      “还是熟悉的味道啊。”阴烛张开双臂,微眯双眼,深深吸气憋住,久久才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。

      他站在常春家门外,深吸口气,轻轻推开半掩的院门,望着窗纸上映照出的一老一少两个融为一体的身影。

      阴烛的嘴角下意识翘出弧度,“捉虫郎,几百年不见,你还是喜欢自导自演玩弄人,你不腻吗?”

      屋子里,土炕之上。

      老得都快走不动的老伯常春,正在挥汗如雨,辛勤耕耘。

      他家的年轻小媳妇,浑身是新鲜的鞭痕,被捆着密密麻麻的花样绳索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  这绳索花样组成的图案,怎么看,都像一网网密集埋在地下的桑树根须。

      “我的,我的,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。”常春双目猩红,眼球布满血丝,连抓带吼,身子一颤,再颤,整个人如同气球漏气,肉眼可见消瘦了一圈,慢悠悠颓然倒在土炕上。

      “无趣。”那小媳妇索然无味地推开死猪一般的常春,身子一紧,伴随着嘣嘣嘣的声音,她身上的绳索落成了一地的根须。

      她半卧起身,摸着身上新鲜的累累伤痕,还饶有兴趣地拿手指刮了一层血肉,塞嘴里吮吸。

      她一脸愁容,耷眉顺眼,一蹙一笑,似天生就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气质。

      她往窗外望去,隔着窗纸嘴角蕴出一抹笑意,“刚见过阳暝,又见阴烛,这阴阳火灵,齐聚桑树村,是扶桑神木要复活了吗。”

      窗外。

      阴烛遥遥相望,隔窗对话,“捉虫郎,扶桑神木早已被毁,如今只剩下残木在这桑树村等待枯木逢春的时机,至于祂能不能复活,其实你我心知肚明,这次来,我只想带走阳暝,别不承认,你知道的,我与阳暝阴阳一体,她在还是不在,我自然知晓。”

      “老朋友多年未见,何不进屋叙叙旧,大家同出扶桑,本就应该扶持。”捉虫郎刮着身上的新伤,转而以指代剑,狠狠刺穿常春的肋骨,把他软塌塌的身体举到眼前,眼中是津津有味的乐趣。

      常春浑然不知疼痛,体内如同注了过量麻醉剂,嘴里还在呢喃,“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。”

      阴烛摇头,语气不喜不悲,“当年若不是你用混沌剪俢了神木的主枝,虚空兽又怎么有机会……”

      一声讥笑打断阴烛的话。

      捉虫郎笑道:“若不是我,你们两个,能有自由?若不是我,能有你们后来呼风唤雨的事?”

      “是,托你的福。”阴烛的眼中闪起的恨意一闪即逝,“我与阳暝被你一剪,一分为二,差点没死在那场大战中。”

      窗内是久久的平静。

      继而一声叹息,捉虫郎略显失落的声音响起,“说那些还有什么用,论起来,我们整个扶桑一系,都被虚空兽算计了,我不也断了根基,落在这世俗浇灌扶桑残木,等待祂枯木逢春,就当是赎罪罢了。”

      “赎罪?”阴烛的嘴角满是不屑,“你赎得完吗,掠夺活人,以阳气浇灌,天道可欺?”

      “天道自不可欺,所以……”捉虫郎推开窗户,双臂枕在窗棱上,笑意盈盈对着阴烛道:“所以就拿你和阳暝来浇灌吧。”

      阴烛眉头一挑,后撤半步,稍加思索,眼中露出明悟,骇然道:“你不是想等待扶桑神木枯木逢春,你是想将祂炼化?”

      “说对了,蠢鱼。”

      “阴阳两鱼双吃,得亏捉虫郎亲自下饵。”

      “既然你这么想和阳暝合为一体,满足你。”

      三声不同的声响,分三个不同的方向围拢过来。

      暗中人影浮动,现出三人。

      一人,全身笼黑袍,脸上面罩,只露阴霾双眼。

      一人,面沉如水,脸上有络腮胡须,凄苦的脸色,如同死了爹娘。

      一人,身高六尺,肌肉虬结,满脸的桀骜不驯。

      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  三位何许人也?

      掘穴工首领,尊侍。

      斩妖殿小旗,林小牧。

      南斗科称魂师,七杀二号。

      阴烛初不见慌乱,稍许,眉头紧锁。

      “别费劲了,一缕分魂想要联系本尊?怕是痴心妄想。”捉虫郎跳出窗来,与另外三人封死了阴烛的退路。

      尊侍手中一提鸟笼,笼中有一萎靡昏迷的独须红色锦鲤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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